最近,安徽4名職校學生被誘騙偷渡至緬甸的消息引發廣泛關注后,國內又曝出多起年輕人被騙到緬甸失聯的事件。
(相關資料圖)
近年來,很多詐騙團伙盤踞在東南亞一些國家,專門從事針對中國國內民眾的電信網絡詐騙活動。據媒體報道,一些年輕人在網絡上找工作時往往因“高薪誘惑”被騙,進入緬甸后就遭犯罪團伙控制,被強迫從事詐騙、拉人頭等違法犯罪行為,人身難獲自由,期間甚至發生傷亡案件。
針對被騙緬甸案件多發,2023年3月23日,中國駐緬甸大使館發布消息稱,中國駐緬甸大使會見緬甸高級官員時指出,網絡詐騙、賭博等非法跨境犯罪活動損害人民群眾利益和安全,希望緬方高度重視相關活動的嚴重性和危害性,同中方進一步加強協調協作,加大力度打擊相關非法活動。
國內媒體和網絡上,已有多位被騙到緬甸后歷盡艱辛回國的人現身說法,用自己的經驗和教訓提醒人們注意被騙。
大頭是80后,山東人,2022年年底,他不為“高薪”而為“討債”被騙到緬甸。在果敢老街,他經歷了一場生死逃亡。大頭希望自己的經歷能讓人警醒:“想一夜暴富的年輕人,別犯這個錯誤,它真的可能毀掉你的一生。”
以下是大頭的口述:
我第一次感到害怕
從那輛面包車上下來,已經將近夜里11點了,前面有幾輛摩托車在等我們,這一路上,我第一次感到害怕。
2022年12月24日早上,我坐飛機到昆明,找人討債。我是個小生意人,因為經營不善,開的兩個店都倒閉了。這次要找的人欠我10多萬元貨款,他說在昆明,讓我來找他。
到了昆明機場,他又說在西雙版納。當天,我搭上他朋友的面包車到了西雙版納,晚上7、8點鐘打給他,他說很忙,讓我先吃飯。在街邊小攤吃過飯后,再打過去,他說,“你可以過來找我了。”
我又坐上車,同車多了一人,是我們吃飯那會兒,從另外車上下來的,相當于來找我們會合,我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,也不想管。至于我自己討債的事,也沒跟人透露,因為人生地不熟,不能多說。
上了車,我拿瓶水喝,打了哈欠,和同車人聊了兩句玩笑,就睡過去了。過了應該有一個多小時,車停了,我們下來,面前就是那幾輛摩托車。
對于欠錢的人,我跟他認識兩年,算是比較熟悉。之前對他沒有防備心理,坐車一路過來,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對勁。“欠錢也不至于把我害了啊!”我是這么想的。
坐上摩托車,我抓緊給他打電話,發現關機,一直打不通。我瘋狂地打電話,邊打邊喊“停車!”但摩托車開得飛快。
我沒敢跳下來,終于下車后,前面是一片深山老林。開摩托車的人一把搶走了我的手機,“一會兒給你。”那時,我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,身邊有很多人,倆人一前一后站著,拿著刀,催著我們往前走。
后來知道,同行的都是要偷渡去緬甸的,6個偷渡客,還有4個人負責看管和帶路(蛇頭)。這一趟,加上我,一共11個人。
大頭在緬甸坐車時拍下的路邊景象。圖片來源:受訪者供圖
意識到危險,我開始想辦法找機會逃。我問同車那個人是來干什么的,他說要到一個工廠去打工,一天3000元工資,干10天,就是所謂的“短期高薪”。我告訴他,不可能,絕對沒有一天3000元的工作。我想讓他跟我一塊反抗兩個看守,結伴下山,他沒同意,他仍然想做那個“短期高薪”的工作。我自己沒膽量反抗,也只能先跟著隊伍往前走。
走了一兩個小時,到了一個斷崖一樣的地方,差不多90度的山坡。沒法直接爬上去,有人拿來梯子,搭在山坡上,讓我們爬梯子上山。“這邊是中國,那邊是緬甸。”他們說。
在爬山坡之前,我一邊跟著走,一邊想辦法。當時覺得,哪怕現在從看守眼皮底下逃脫了,也可能迷失在深山里,一個手機被沒收,另一個手機沒電,也沒辦法求助,只能再等機會。
雖然之前看過關于緬甸詐騙的新聞,但說實話,我了解的不多,壓根不知道在那里會有生命危險。如果對那里的了解像現在一樣深,當時就算被打死在山里,我也不會上斷崖。
當時走到斷崖上時,我往回看了一眼,在心里跟自己說,“不知道這輩子什么時候才能回來。”
我們走了6個小時,翻了4座山,那邊的山和北方的大山不一樣,波浪線一樣,上上下下,后來我也分不清方向。有時停下來休息幾分鐘,最長的一次,我們坐著等了有一個小時,不知道是在躲避什么。
最后,這支十余人的隊伍在山邊一個汽車站樣的地方停下來,很多貨車和中巴車從旁邊經過,蛇頭安排我們吃飯,拿到手機,我們知道那里是小勐拉。
吃過飯,另一撥人來接我們,又讓坐車。期間換了兩次車,我和去做“短期高薪”的人在一起,同行的另外5個人去了別的地方。我們在一個叫南鄧的地方睡了一夜,第二天繼續坐車,12月26日下午2點,到了果敢老街。
在果敢我見到了水牢
果敢老街應該是附近一帶比較繁華的地方,整條街上都是金融公司、催貸公司、賭博廳之類,但路面很亂、很臟。街上行駛的很多是軍警的車。眼前的景象很殘酷也很現實,連店面招牌都寫得很直接:包送錢到家。(注:為賺到錢的詐騙分子提供轉賬到國內的服務。)
我們被帶進一棟樓里,我見到了水牢——四方的大坑,里面是臭水,飄著腐爛的蟲子,上面豎著一個吊人的支架,旁邊有破爛的椅子,我覺得這是一個所謂的“體罰區”,帶我們從這里經過,是刻意給我們看的。
進了電梯,正對電梯門,有個樓梯通道,我看見一個滿身都是繃帶的人,臉上也纏著繃帶,在挨打,棍子砸在他身上。那時,我不明白為什么他已經受了那么重的傷,還被打。后來知道了,沒有為什么,就是看守看他不順眼。
到了這棟樓的7樓,見到公司負責人,那是一個骨瘦如柴但滿臉兇狠的男人。他直接講了,“這里沒有人性,你想干就在這干,不想干,拿20萬元,可以回家。”
大頭接受治療的醫院。圖片來源:受訪者供圖
至此我才徹底明白,被引到云南討債完全是個騙局。欠債的熟人,是蛇頭的介紹人,他把我賣給蛇頭,收了2.5萬元介紹費。因為我聽到他發給蛇頭的一段語音:“那是我的一個好朋友,好大哥,以后多多照顧,他的提成我就不收了,我就收這2.5萬了。”
我聽到這里,真的很絕望,但不敢有什么反應,只是攥了下拳頭。“你是不是不想干?”負責人看出來了,他說,“不想干,我把你賣別的地方去。”“我怎么能不想干,大哥。”我說,“我都到這了。”
下午4、5點鐘,我們被帶到二樓辦公區,一個大房間里面有一排辦公桌,70個人,每人面對一臺電腦,15部手機。我看到一個人,一只手被銬在架子上,另一只手拿著手機打電話。帶著手銬,是因為他們業績沒完成,或者想逃跑。我看見一個人的眼神也是特別絕望。
公司負責人說,如果愿意在這里干活,每10天發500元工資,每8個月發一次提成。他讓我們到7樓房間休息、學習,并給了厚厚一沓培訓材料。
培訓材料針對的對象是單身女性,尤其是單親寶媽等。主要方式是在一個游戲里,和女性組成一隊CP,通過聊天進行熟悉,花1000、2000元甚至上萬元給對方買好的裝備,得到信任之后,加微信,把女性誘騙來緬甸,或者建立感情之后,提出公司需要注資,讓她幫忙,一開始借1000元、1500元,給她利息,讓她嘗到甜頭,后來當她支付特別大的金額時,就可以“失聯”了。
我們在房間看資料,門被鎖住,有人在外面把守。當天,我給老家戶籍所在地的警官和政府部門打了電話,也給家人發了一條信息,但當時不知怎么面對他們,就沒對家人說實話,只說出了遠門,過兩天回來。當晚,我們的手機被收走了。
看資料的第二天,我和同住的人開始討論怎么逃跑,這時候,他也明白沒有所謂的“短期高薪”,知道要離開這場騙局,只有逃。
第三天,如果再不走,就要開始工作。我們下定決心當晚從窗戶下去,把床單、被罩、床墊的卷邊都用剪刀剪下來,房間里正好有把剪刀,和衣服之類的綁在一起,做了一條長繩,接近垂到地面。
夜里,我們把桌子堆在門口,以防外面的人進來,把兩張床摞在一起,長繩一端系在床腳。10點多,我順著繩子從窗戶爬了出去。
我當時有240斤,很重,臂力又不強,下到五樓,實在抓不住了,我就這樣掉了下去。
回國后我時常做噩夢
恢復意識的時候,我在擔架上,附近的警察把我抬到了警局。警局離這個電信詐騙園區大概只有50米距離。
在警局,我不停哀求:“送我去醫院吧。”那是我最絕望的時候。
大頭受傷后的診斷書。圖片來源;受訪者供圖
警局后來把公司的人叫來,他們決定送我去醫院。我想這是因為把我治好后,還能賣個價錢。他們花了錢把我從中國帶來的,這錢不能白白扔掉。
在醫院拍了片,我被診斷為腰椎骨爆裂性骨折,腿骨、肋骨骨折,腦震蕩,當晚就要手術。哪怕在手術臺上,我還是很害怕,以前在網絡上聽說這個地方“割腰子(腎臟)”很常見。我撕心裂肺地求醫生,“能不能不要割我的腰子?我家里可以賣房子,把所有的錢都給你,能不能求你不要割我腰子?”
醫生說,“我們是正規醫院,不會割,你安心躺下,馬上手術。”打了一針,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,醒來的時候,已經躺在病房里。當時我問,“這是陰間還是陽間?”醫生說,“陽間。”
住院期間我一直精神很緊張,后來回到云南,還專門去醫院拍了片子,看看腎臟是否還在。
這次受傷,也算“因禍得福”。我的腰椎骨固定了9塊鋼板,腿沒有知覺,只有腳趾頭能動,就是一個廢人,看守也放松了警惕。
1月4日,我不再吐血,能正常飲水,找看守要了手機,說想跟家里人聯系。這是我第一次跟家里人講我的真實處境,我當時很絕望,“把孩子照顧好。”我說,“我有可能回不去了。”
期間,家人在網絡上發現當地有救援中國人的博主,讓我聯系試試。我找到對方說了我的情況,他說,“等你恢復,就抓緊跑,進了園區就更難跑出來了。”
1月11日,醫生給我拐杖,讓我下床訓練。我每天都下來走,但在看守面前,故意走得不好,一會兒倒一會兒傾,讓他們覺得我傷得很重。
到了1月14日,我覺得自己恢復的差不多,就和救援的人約定16日碰頭,后來又改到17日。這天,一個公司高管來到醫院,拿了一把槍懟在我的腦門上說“敢跑我就打死你。”18日,看守的人也配了一把槍。
1月19日,我不得不走了。趁兩個看守睡得最沉的時候,早上5點半,我下了床,走出病房,關上門,我悄悄地聽了一下,他倆沒有動靜。我不顧一切地往外走,把拐杖也扔一邊,醫院的保安看了我兩眼,沒說話,救援的車就停在醫院門口。
我上了車,才感到傷口有多疼,是那種撕裂的疼,而且當時仍然覺得害怕。這個救援的人,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,他會不會送我回國?會不會兌現承諾?我擔心他也把我賣掉,我抓緊拿手機跟家人開了位置共享,然后給那個人打了電話。
開車的是他的手下,一個緬甸人,車開得飛快,但走到兩座山的中間,突然降速了,遠遠地,我看見另一輛車在等著。“完蛋了。”我心想,“又被賣掉了。”
大頭在1月19日回到清水河口岸。圖片來源:受訪者供圖
緬甸司機把車門拉開,我全身都在發抖。我說,“你要干嘛?”“快點,快點,快點。”他很著急地催我,“下來,下來,不賣你,不賣你。”
我真的沒有辦法。就好像一下跌到谷底,又一下看見希望,他說“不賣你”的時候,我只能再相信他一次,也沒有別的選擇了,只能坐上另外那輛車。
在路上顛簸近2個小時,我身上的汗沒停過,終于看到清水河口岸的大門,才真正確認了安全。
后來,直到付清了4萬元救援金,1月30日我才過境回國。
現在,我也時常做噩夢,夢到那些天的經歷。它給我最大的教訓是,不能盲目相信任何人。我現在是很幸運,遍體鱗傷總算回來了,但這份幸運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復制粘貼的。
我常常在網絡上勸一些年輕人說,你如果去了緬甸,并不一定能有這份幸運回來,“想一夜暴富的年輕人,別犯這個錯誤,它真的可能毀掉你的一生。”
(文章來源:界面新聞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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